何孝钰(何孝钰喜欢方孟敖还是梁经纶)
文|阿朱啊
谢木兰赴死前,用慷慨激昂的语调大声背诵着朱自清的《雪朝》:
今天,在这个童话般瑰丽的雪朝,这簇花瓣也显得特别明丽辉煌。它撩起我心中无限美好的情思,心头激荡起热烈向往的波浪——
>何孝钰(何孝钰喜欢方孟敖还是梁经纶)
雪花雪花,你快化作融融春水,让晶莹的小溪闪动灿烂的阳光。阳光里我们像千万只快乐的小鸟,在绿色的天地里尽情地歌唱飞翔……
只不过,与她的激动不同,梁经纶,这个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男人,此刻却心痛并无力地望着她,因为梁经纶知道她无论如何都要死了。
梁经纶站在台阶下面,右手握紧拳头背诵总理遗训,冲着徐铁英等人大吼,无力回天后,一把抱着木兰等待机枪的扫射,可惜,站成一排赴死的人中,梁经纶还是活了下来。
谢木兰那洁白衬衫上如红花般的鲜血,将秘密监狱当作释放爱情与对自由向往的礼堂,为心中爱情与理想的殉道突然猛烈,为这个她信、她爱、她追随却利用了她的男人悲壮赴死,与自身性情过于单一薄弱,鲜活而“一根肠子通到底”的形象天壤地别,这才是真正的悲凉!
生轻于鸿毛,死却牵动全局,可悲亦可叹!
谢木兰是真正的娇小姐。
父亲是中央银行北平分行的襄理,是她口中的封建家长,却给了她绝对的自由成长空间;大爸是中央银行北平分行的经理,拿她当亲生女儿疼爱;大表哥是国民党空军杭州笕桥航校上校教官,最宠她,却也是她最怕的人;二表哥是北平警察局副局长、北平警备总司令部侦缉处副处长,暗恋于她,被拒绝后却选择尊重她;闺蜜何孝钰,是燕京大学副校长何其沧之女,得知她被暗杀后偷偷流过眼泪。
只不过,这并没有让她有多大的骄傲,甚至于在这个家里,她曾经当着所有人的面说“这个家里的人,怎么一个比一个精,累不累?”大爸掌管国家经济,亲爸忙于国家和小家之间,大表哥为国奔走,二表哥为家隐忍,唯有她口无遮拦,莽撞行事。
但这里的“精”并非褒义词,因为“精”的实质,并非智商高低,而是算计,算计天下,算计民生,算计势力划分,算计外援,可惜算来算去,该饿死的还是要饿死,该买不到粮食的还是买不到粮食。
她曾对亲爸大吼说,“我们代表正义”。
可何谓正义?
是“七五学潮”时,她站在一万五千名东北流亡学生群中的坚定,是她迎接方孟敖为首的经济稽查大队高喊的“大哥万岁”,是她被方孟韦带到圆明园,晦涩表露对梁经纶的爱慕。
谢木兰并非沉闷的女大学生,更不是心思缜密的实干进步青年,相反,她犹如一朵娇艳的小红花,时而洋装时而改良旗袍的穿着、招牌双马尾,不谙世事却又“以为自己已经长大”的小骄纵。在方、谢两家的宠溺下,怀着一份激扬青春的执拗,不顾一切的单纯,奔波于时下最“流行”的学潮中。
当一个人的家境,匹配不上追求和理想时,再优渥或权贵的家境,都将会被抛弃。
谢木兰就是如此。
为了契合时局下的反贪腐,她把自己置身在警戒的黑名单上,为了让更多人的“讨到”应得的口粮,她参与到有共党嫌疑的学联里,为了更加坚定自己心中的追求,拼了命也要靠近“红色”教授梁经纶。只不过,这个并没有多么骄傲的家,恰恰造就了她单纯的性情,以及随心所欲的空间,让她变成心目中认可的自己。
单纯是全家人为了她努力的结果,激进是这个环境赐予她的烙印。
什么是国,什么是民?如果把这个问题抛给谢木兰的话,她未必回答得上来,即便她是参与“斗争”最积极的那个,也知之甚浅。
正如她安分在家等方孟敖回来,却特地当着何孝钰的面提“娃娃亲”一样,以及等方孟敖回到阔别十年的家,一见面就被抱着进了家门,大声开怀地笑着闹着。亦或是进了监狱后,在临行前无谓的朗诵诗歌,以及后来得知至爱至信之人真实身份后的情绪崩塌,她所求的只不过是心中的“热闹”罢了。
与官员较劲,与商人斗法,与亲人斟酌,她会吗?老奸巨猾的徐铁英、王蒲忱,她见识过吗?大爸方步亭、亲爸谢培东的机关算计,她理解吗?方孟敖、何孝钰的知之为不知,她看得懂吗?方孟韦的默默付出和隐忍,她体会到了吗?
更直接的是,比起方孟敖,国军培养的人才,却被秘密发展成了共产党;何孝钰,国府经济顾问的女儿也被发展成了共产党,而她,作为真正共产党的女儿,根正苗红的却被搁置了。
谢培东曾跟何孝钰说过,进步的学生有很多,但真正发展成秘密党员的就她一个。可木兰为啥没被点名发展呢?
当时学生追求进步应该算是时尚,在各种思潮的冲击下,不信这就信那,总要选一个,要不出门都不好意思跟同学打招呼。有的因为信仰,有的就是凑热闹赶时髦出风头,仗着家里牛,没人敢动。尤其在谢木兰眼里,革命就是浪漫主义的小资游戏,压根联想不到这将是要上刀山下油锅的事情。
当亲爸把她锁在房间不准出门的时候,当方孟韦一遍遍告诫她不要跟那些同学来往的时候,就一下子激起了内心的叛逆。她这个貌似有追求有觉悟的傻子,迟早会死在权力斗争下,死在无知无畏里。
谢木兰是一个激进的普通人,不会权斗不懂权斗,更不会装作权斗,就连喜欢也都全写在脸上,眼泪是她最大的武器,跟随是她坚定的理念。但她却有强大家境作为“玻璃鞋”,在众人掠夺的世界里,她也就成了最无能最容易打开的缺口。
犹记得梁经纶对徐铁英、曾可达的诘问:
这句话也很适用于谢木兰,虽然她是燕大的高材生,但思想的觉悟,还是要靠个人领悟的。只不过,她比那些一无所有的人更悲剧,别人是吃不饱,而她是活不了。
在学生们一起去集会要求惩办马汉山,这么个紧张严肃的时刻,镜头下的谢木兰一边和同学声讨民调会贪腐,一边居然对着梁经伦笑,而且还一边喊口号一边挽着梁经伦的胳膊,还把头靠在了梁经伦的肩膀上。这种表现不仅完全和当时集会游行的场景不融洽,而且梁经纶的表情更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样,却唯有她把这种场合当成谈情说爱的场合。
这便是谢木兰的“革命”。
印象特别深的是谢木兰住在何孝钰家时,何其沧与她俩的对话:
何孝钰:英国国王乔治六世的二战宣言。 何其沧:答对了。木兰呀,你刚才批评何伯伯,现在何伯伯要批评你了,这么著名的演讲,你却答不出来。下面再问你,必须答出来,不然,何伯伯就不帮你了。
谢木兰:您问吧! 何其沧:英国乔治六世是怎样当上英国国王的?
谢木兰:我知道! 何其沧:不要举手,回答就是。
谢木兰:是因为他哥哥乔治五世爱上了一个女人,放弃了王位! 何其沧:这个人是谁?为什么要这样做?
谢木兰:温莎公爵!不爱江山爱美人!
这个时候的谢木兰脸上与有荣焉,因为她自认为内心倾慕的梁经纶也是如此,而她恰好就是那个“美人”。
梁经纶曾问谢木兰:为什么我每次看你的眼,你都会把目光望向别处呢?这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气单独去找梁经纶时的谈话时,梁经纶的首次示好,或者说是首次接纳她的倾慕。而后关上的房门里,站到窗边的梁经纶叫她过来,还说“我念一句词,两情若是久长时。”
那个时代,能组织大学生的地下党,教授,博士,有太多的女生主动投怀送抱,即便就现在这个时代而言,依旧有太多不懂事的女生投怀送抱,不是女生太开放,而是信仰的建立,对每个人来说,都异常珍贵,珍贵到可以奉献一切。
谢木兰对梁经纶的评价是:别人为吃饭而生存,你为生存而吃饭。而后她又像表明决心以及做好赴死的慷慨一样,高喊:参加革命,如果能这样死去,是最大的幸福!
以爱为革命,以革命为爱情,为了爱不顾一切,在爱人怀中付出简单珍贵的年轻生命。这应该是很多“革命”女孩最美的“善终”。
谢木兰死了,用无四两重的生命,换来了价值千金的影响。
她是个局外人。
因为她的生,影响不了方孟敖、梁经纶的《孔雀东南飞》计划,更影响不了方步亭、何其沧推行币制改革,只能算作权谋最接近的闲散人士。
但她的死却是个必死局。
只要她死了,就可以直接让方步亭、何其沧停下币制改革的决心,试想无论再大的权势也不能逼迫刚死了亲人还继续卖命?只要她死了,就能摧毁梁经纶的信仰,因为她也在梁经纶的“三民”里,就能削弱少壮派,又能保住老派的权威和财权。
所以,无论她是不是共产党,知不知道梁经纶的真实身份都必须死,死在权力斗争下,死在黄白之物瓜分下。
更讽刺的是,在谢木兰被杀前,徐铁英却“体贴”地给梁经纶半个小时“发展”她,让她成为真正的“共产党”。按说徐铁英想搞少壮派,直接杀了梁经纶岂不更好,但高层的面子得留,窗户纸还得维系,而谢木兰既不够资格上层出面保命,又替“踹被窝”保住了“裤子”,死的刚刚好。
谢木兰这个被骄纵坏了的激进青年大小姐、她的死太单纯也太震撼,那黎明前最美的花朵,傻傻地赔送掉生命,才是最虐心的!她与那些厚重苍茫的高智商人物格格不入,热血不顾一切的行为做派更是让人恨其不争,结局就是罪不该死,最不可能死,最不用死的人,却死了。
如若不然,在那个等她回家的雷雨夜,方家和何家也不会这么淡定地等着,而会是焦急地去找,去接,去动用一切关系斡旋,因为她在意料之中,又死在意料之外。
一个渴望进步的普通人,一个跟随广泛思潮的青年人,一个对美好生活有期望的年轻人,她是美丽的,简单的,向上的,也是单纯的,应该是被保护的。正因为有了她们,社会才显得那么美好。而她的死亡,也将会把悲凉真正刻在每个人的心底。
谢木兰的存在,也赋予了《北平无战事》真实感:有些事儿不上秤没有四两重,可要上了秤一千斤都压不住。她让那个有话不能言,时刻斗智斗勇的家黏在了一起;她给对腐朽机制还抱有希望的人沉重打击,她揭露了纸包不住火的谎言,却以从未参与的“局外人”身份,搭上了生命的代价。
《北平无战事》,血流成河是战事,四两拨千斤亦是战事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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